地面突然开始震动,火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地停靠在月台上,金属外壳在黑暗中闪着光芒。
乘客们纷纷提起大包小包的行李,一窝蜂地挤向检票口,年轻男子也抱起男孩,他的行李很少,只有个小小的皮箱。
拥挤的人群中,他小心翼翼地护住怀里的男孩,一步步地往检票口挪。
在通过检票口的那一刻,男子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,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一样。
火车内一十四小时都有暖气,男子搓搓手,等手暖和起来后把裹在男孩脸上的围巾向下拉了拉,露出一张雪白精致的小脸,带着些许病气,看得让人怜惜。
他细心地摸摸男孩的额头,试探还有没有发烧。
坐在这对父子对面的一位斯拉夫人长相的女乘客忍不住问道:“这是你的孩子吗?长得真可爱。”
年轻男子用标准的英文回道:“是啊,他是我的儿子,他叫keats。”
他下意识地用自己最喜欢的一位诗人给这个孩子取名。
这位年轻男子就是隆。
半个月前,他还在港城陪自己的爸爸和傅庭雪谈生意,没想到傅庭雪这个老狐狸给他们下了套。
老教父被廉警司的人捉走后,隆绑架了傅庭雪心爱的小儿子,想以此做人质交换。
但傅庭雪居然放弃了这个心爱的小儿子,隆没办法,只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躲避警察的追踪。
老教父所有的养子里,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港城。
想到那个坑爹的老狐狸,隆抱紧怀里的男孩,脸上保持慈爱的表情,内心却在疯狂地咆哮:老子为什么要带这小崽子上路啊?
说实话,在上火车的前一刻,他都还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垃圾桶把这小崽子扔掉。
但几经犹豫,他还是没扔。
当在新闻上得知爸爸已经被枪毙后,隆本来是打算杀掉这个小崽子的。
他上好子弹,枪口对准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男孩,但却怎么也扣不下扳机。
傅庭雪再怎么可恶,但这个孩子终究是无辜的,而且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,这样做未免太残忍。
就在隆内心焦灼地拉扯时,他突然听到,高烧中的男孩好像在喊妈妈……
隆是听不懂中文的,但世界上所有牙牙学语的婴儿,都能自然地发出妈妈的声音,仿佛那是他们从出生时就已经录入的声音。
犹豫良久后,他嘴里骂了句脏话,收回自己的手枪,
把男孩从床上抱起来,出门去找药店。
烧得迷迷糊糊的男孩乖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,握住他的一根手指。
那种温热的触感,让他心里微微一动。
正好这时,隆怀里的男孩悠悠转醒,他迟钝地转动眼珠,像是在疑惑自己在哪里。
隆的心立马提起来:该死,怎么醒过来了?
他带这生病的小崽子没日没夜地躲了三天三夜,好容易才躲开那些警察,可不能前功尽弃。
但男孩睁眼后却没有哭闹,他只是乖巧地把脑袋靠在隆的胸膛上,眼神一片宁静,甚至透出些许呆气。
隆眉头微皱:正常孩子知道自己被绑架后会那么镇定吗?
等等,傅庭雪好像说过这孩子是个哑巴,但哑巴也不至于被陌生人绑走都不哭吧?
他隐约觉得这小崽子应该有哪里不对劲,但在外人眼里,火车上有这样不哭不闹的小孩子真是谢天谢地,至少不会影响他们的睡眠。
女乘客从包里摸出几颗奶糖塞在孩子的手心:“真漂亮,怎么会那么漂亮呢,他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。”
男孩的眉眼出奇的清秀漂亮,他肌肤很白,但不是西方人那种沉重不透明的白,而是凝脂般的质感,温暖细腻。
因为发烧,他脸上还留着一抹淡淡的绯红,非常可爱。
隆确实长相英俊,但和这孩子比起来,就显得粗狂了。
他叹气道:“他妈妈是个中国人,因为生病过世了,我打算把他带回伦敦生活。”
女乘客听后更是怜爱不已,还主动帮隆抱了一会儿。
列车逐渐驶离东北边境,来到俄罗斯境内,它穿行在东西伯利亚的红枫林中,像一条黑色的长蛇。
那时大概是千禧年,苏联虽然已经解体几年了,隆还是能在看到不少列宁像,但早已布满青苔和锈迹。
只可惜雕像还在,那个钢铁巨人的时代却永远过去了。
……至少单向透明的时期过去了。
当然,隆也没有幸灾乐祸地想嘲笑这个国家的意思,因为他母国政府到底谁说了算都是个问题,英国内阁还是美国总统?
隆轻扯嘴角,嘲讽地笑。
等到要吃晚饭时,隆清点了一下自己还剩的现金,发现钱已经不剩多少了,省着点用,勉强能撑到回到英国。
隆看向面色苍白消瘦的男孩,咬牙买了一杯热牛奶、一块干面包和两个鸡蛋,火车上的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