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的瑞雪姑姑眼神交流,走到董灵鹫身边。
李瑞雪上下扫视他一番,示意太后娘娘刚小憩一会儿,让他切莫吵醒,便抽身退到珠帘的另一边,远远地观望着。
室内静谧无声,窗牖严丝合缝,连一道风声都没有,其余陈设布置如故,每一处都在他心中描摹过百遍千遍不止。
药盅上的白雾升腾起来,慢慢地晕散而开。隔着这道晕开的雾色,郑玉衡凝眸望着雾色之后、轮廓微微朦胧的脸庞。
说是朝思暮想,恐怕都不足够。实际上他都不敢去想,因为一旦想起对方,哪怕只是一个眼神、一道幻听般的话,心中就会涌现出一股无比强烈地思乡之情……他本无故乡,只是她所在的地方,便成了宿命中的故乡。
他悄声靠近,却没有惊动,视线既忐忑、又认真地望着她,从她鬓发、眼角,缓慢地望到朱唇、下颔……不知道檀娘是不是累坏了,她的身体如何?如今可好些了?要是为他伤心着急可怎么办……
就在此时,董灵鹫微微掀睫,抬眼望过去一眼,而后又平淡地收回来,表面上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。
郑玉衡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儿,眨了眨眼,有点不信邪地凑上去。
董灵鹫视若无睹,将药喝了,很和气地接过他手里的茶,漱口之后又换了一盏,将温热的盏壁贴在手心中,淡淡道:“你回来了。”
“是……”郑玉衡不确定地道,“臣……”
“回来了就好。”董灵鹫道,“退下吧。”
郑玉衡:“……”
他顿时紧张起来,急得额角生汗,不仅不肯退下,还又上前几步,低下身贴在她膝头,仰头望着坐着的她,他有点不知所措,将手搭在玄底金纹的绸缎上,眼眶一下子就红了:“……娘娘。”
董灵鹫看了他一眼,视线落在他伸出来的手上,扫过他手背上的殷红伤痕,然后收回视线,若无其事地饮了口茶,道:“怎么了。”
“您……您还生臣的气呢。”他道,“娘娘打我骂我都好,能不能理一理我,臣知错了,下一次……不是,没有下一次。”
他十足诚恳,眼眸晶亮,如同星辰一般。
董灵鹫转动着茶盏,轻飘飘地道:“哀家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。”
郑玉衡可怜地扒着她的腿,跪在地上不敢起来,但是又一直往前蹭,没有办法似的:“您这就是在生我的气了。”
董灵鹫状似无奈地笑了笑,淡淡道:“哀家待谁都是一样的,既没发怒,也没罚你,怎么算是生气呢。”
郑玉衡心慌得厉害,这时候已经将自己在前线那股勇毅胆气全忘了,宛如下雨天淋湿了的幼兽一般,收敛爪牙,舔顺毛发,缠着她不让她走,难过地低声道:“您别这样,我真的知错了。”
“这话你说过多少遍。”董灵鹫道,“你这性子是根植在骨头里的,不死了都改不了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他更不要个脸面了,一个能拉一百斤柘木弓的青年男子,居然做出示弱可怜的模样,来博取她的同情和怜悯,“您现在若是不要我了,郑玉衡立刻就要死了。”
董灵鹫蹙了下眉:“不吉利。”
他低下头,闷了片刻,低低道:“娘娘长命百岁,我混账,我早点死。”
董灵鹫差点没绷住踹他一脚,可记挂着这人刚从北疆回来,身上也不知道带没带着伤,她转了转手串,压了下来,道:“你混账,噢,原来你知道,我以为你不知道。”
郑玉衡这时理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,只是小声道:“娘娘罚我吧。”
“罚你?”董灵鹫笑了,“岂不是便宜你。”
郑玉衡看了看她,伤心地道:“要是您不愿意罚我,反而不理我了,我还不如回不来,干脆就……”
董灵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。
小郑太医浑身一紧,将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。
偏偏她忌讳什么,他反而说出来什么。董灵鹫缓了口气,望了望窗外的天色,片刻后道:“你什么都愿意做?”
郑玉衡点点头,眼中冒起希望的小火苗。
董灵鹫摩挲着茶盏,从容缓慢地说:“那你把衣服脱了吧。”
殿内一时静寂,落针可闻。
晚霞的余光映入窗内,照出一片灿金的残晖,洒落在一隙空地上。
郑玉衡吸了口气,犹豫片刻——他倒不是犹豫这大庭广众,女使们都离得远远地伺候,只是弄出声响来,不免还是会让人听见,可他都这么没底线、不矜持了,难道什么脸面还比哄檀娘更重要?
他是犹豫自己身上还有伤,这一路上,他是将在慈宁宫值守的麒麟卫们麻烦了个遍,让他们不要告诉宫中……结果都是白嘱托了,娘娘一句话,他根本就抗拒不了。
董灵鹫静默地等着他动作。
郑玉衡怕自己伤没好全,一是安抚不了她,反而惹到她,二是自己这样也伺候不好,对方正是不高兴的时候,要是真嫌弃自己……
他抿了抿唇,伸手解